冈仁波齐》这部电影是导演张杨的作品,历时一年,剧组跟随磕长头去朝圣的人们拍出来的,网络上给出了9.0的好评分。
影片一开头太像纪录片了,就是极琐碎的高原生活细节:一群人围着昏暗的灯光吃饭、一会停电了、女人们纺线、男人们去修电,一会来电了、有人去牲口圈牵牛、走过村口碰到熟人打个招呼、在放羊的地方席地烧壶茶喝……
这个时候观众多数还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免用一贯不耐烦的节奏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就是我们被美剧、大片训练出来的思维,三分钟一个爆点、五分钟一个笑话……然而,这部影片缓缓而来,好像就是“决心”按自己的节奏走,带你进入它自己的世界:
尼玛扎堆的叔叔是杨培爷爷,他的兄弟刚刚过世,兄弟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去拉萨朝圣,然而没有去得了,他决定不再等待,趁自己还没去世前去拉萨朝圣,完成他和自己的心愿。
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听说他们要去朝圣,也纷纷决定加入,他们是,一位年轻的孕妇和她的丈夫,一对去年修房时死了两个工人背上债务的中年夫妻和他们9岁的女儿、还有一个宰杀过太多牛而自觉罪孽深重的屠夫、以及残疾的少年……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和救赎的希望。
这天清晨,村里人都来送行,这群决心朝圣的人用一辆拖拉机拉着所需的帐篷、被子、衣物,拍着木板一路磕着长头,就这样出发了。
出发 /
风餐露宿,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小时候看《西游记》,一直以为里面最厉害的是孙悟空,什么妖怪他都能降服,但后来长大了才理解为什么唐僧才是师傅。在纪录片里,真人玄奘肉身凡胎却许下宏大的心愿,他从长安走到天竺,再从天竺走回长安,历经二十多年,后又在长安主持翻译经文,直到年老去世……用尽一生就做了这一件事,为所有人找寻真理。他的发愿,抵得过百万个武艺高强的孙悟空。当玄奘在沙漠中四夜五日滴水未进,说着“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看到这里,真的很震撼。
这种灵魂的质地,太罕见,他们说这就是“信仰”。可是“信仰”?这是一个太大、太正确的词,伟大得像是我们这群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人好像并不能接近它的要义。
《冈仁波齐》这部电影,没有这种信仰的大词,只有藏民凡俗不堪的生活,但在细碎中却让人心动。
一群人,一路走,走几步就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再爬起来,走几步,再倒下,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真心实意地发愿要把头磕出大包,一磕就是一年。
这群人什么都不做,不操心上班,不操心收入,不操心盖房子,就认为一件事重要,朝圣。他们白天磕头、晚上随地扎营休息念经。
在盘山公路的一角,你隔着屏幕远远看到夜幕下升起了炊烟,听闻阵阵经文之声,就像收到了远方的邀请,心安静下来,感受这凡胎肉身在限制中所做的最不平凡的选择。
他们每个人都有沉默的故事,但外在却是风尘仆仆、肮脏的衣服、头发,油腻腻的帆布帐篷,然而在严肃的念经和磕头,在一种矛盾对立、又奇怪的和谐中,又会欣赏到一种独特的美。
在城市里,我们有复杂、丰富的外在世界,所以我们心里的注意力都被牵引到外部,内在却非常虚弱,变成了外在世界的囚徒;
而在西藏,大自然永远是静默雪山、草地,这恒久壮美的风景,让你不得不与自己的“内心戏”呆在一起,风暴、太阳、大雪、大山、大河……哪个都比你大,哪个都比你活得久,不像城市中充满人造之物,总以为自己是最大。
“天地大美”、“天地不仁”这两句话不知怎么交相出现在我脑海里,它们就像是高原生活的一体两面,因为比你大,所以比你恒久、比你美,所以你自然会在心里升起信仰。
生命中如果缺少比你大的、恒久性的东西,不与之产生关联、以对抵掉我们内在的不确定,我们就会感到生命的空虚。弥漫在城市周围普遍的无意义感,也许正是跟短暂的实用主义相关。
什么是比你个人更大的事物、而你却愿意为之献身的?即使风餐露宿,在所不辞!
那黄昏日落念起的经文也许不是必须的教规,而只是你自愿向它张开的双手,放弃肉体的利益,获得心的收益。
/ 无常 /
承担,是一种生命的姿态
我花了很多年才确认自己应该去做职业写作这件事,几乎是从大学到工作十年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拖延,逃避。因为首先,它并不赚钱,也许意味着根本养不活自己,更无法带来职业荣耀,甚至让父母放心。其次,这件事因为需要有点艺术成分,我会怀疑自己有天赋吗,我万一误会了自己的喜爱只是喜爱,而把它当成了天赋怎么办。第三,我也有点害怕每天起床即将要面对的空白稿纸,我的生产工具只有自己,如果我自己并不值得信赖,就是喜欢半途而废、情绪奔溃怎么办……
无法诉说的恐惧,让我拖延,因为不真正上路,就不会真正失败。
在看电影《冈仁波齐》的时候,看到半夜里,帐篷里的孕妇忽然阵痛发作,要生孩子了,我听到旁边的陌生男人,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脏字“cao”。我理解他的意思,“要去磕头走那么远的路,孕妇去什么去,这不是添麻烦吗?”
对呀,这是我们现代人的思维,你要做一件事,起码不要设置一些预料中的麻烦吧——显然,我们是为了一件事的成功率而做,而藏民是因为想做就必须做,他们不怕麻烦,孕妇要去就去,“朝圣是一件很好的事”,他们都这么说,所以接纳一切路上的无常,没有对抗。
孕妇把孩子生下来了,就又回到磕长头的队伍里去磕头了,孩子就放在拖拉机上,时不时她会去给他喂奶。
孩子来了就来了,然后我们也要磕头,前进。
因为一件事成功率高、麻烦少而去做,还是因为对一件事本身有兴趣去做,然后决定去承担路上所有的后果,这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庄子所说的做事的“机心”,意思大概是人们启用后天的自我保护本能,用生存机制去谋划、策划某些事,趋利避害,看似聪明,庄子认为实则愚笨。
因为人生无常,人无法预知随时而来的困难,有时候你只是自欺欺人以为未来已经可以预期,但你却因为这点小安心,而蒙蔽了你内心的真我。
顺遂天性去做一件事,好像有时候是比较笨,完全不符合趋利避害的利益原则,但其实这是一条最省力的路径,它没有内耗,它让你身心合一,随时安心,来了什么就接住什么,你只负责往前走。
这里面有隐蔽的心的利益,简朴归真,人性归位。
因为承认属于自己是自然一部分,这是人的天性,所以就能最大程度顺势而为。位移的问题就在于你这心猿意马、控制欲极强的“小我”,敢于随心而动吗?
这也是我职业上的一些感触,放开一些恐惧,去做生命中你认为最重要的事,本身就是幸福的。你得心甘情愿对自己说,即使不够光鲜,即使每日不安于从头面对空白,这也是我要承担的命运。
/ 平和 /
无私无畏 只是赶路
在路上,朝圣队伍的拖拉机被后面一辆小客车给撞了,司机下来真诚道歉,并解释自己车上有两个游客,因为缺氧,两个小时内不送到拉萨就要窒息死亡了,所以是一时开快了。
尽管车头被撞得稀巴烂,朝圣者们却说“你们快走吧。”他们选择了自己承担后果,卸下车头,男人们拉着车厢走一段,女人们磕长头跟随,然后再由女人们守着车厢,男人们跑回刚才拉车的起点,磕长头磕到车头处。如此循环,这样,他们的旅程后一段,其实走了双倍的路程,但是没有人说什么。没有争吵、没有抱怨、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往前走。
他们还会在路边遇到很多一样跟朝圣者,这些朝圣者们都互相招呼着过来喝杯茶,聊聊为什么而来,走了多远。他们遇到了一对夫妇,丈夫磕长头,妻子拉着板车,车上带着行李,车后拴着驴子,问为什么不让驴子拉车,丈夫说妻子舍不得驴子受累,她把驴子当家人看待;他们还遇到了邀请他们来到家里借宿的老爷爷;甚至他们还遇到了一个村庄的春耕,并且停下来帮助了他们两天,再上路朝拜。
人们朝圣,并不着急走到拉萨,每每停下来帮助别人,处理自己遇到的困难,这本身就是朝圣过程。
在城市人的眼中,这些人一路脏乱差地生活,随地扎营,少吃少穿,活像动物,简陋得难以想象;但是另一方面,你常常又觉得他们充满了人的美感,也有菩萨的庄严。
比如:磕长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溪,他们停下来,一个人说了一声“怎么办”,另一个人说了一句“过”。于是一群人就毫无顾忌往水里倒,磕着长头,站起来又往水里扑……溅起了一屏幕水花,真是说不出的感动。
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我们只是赶路,这样的单纯一心,无私无畏,是真的天真烂漫。
回头想想在人间,人们为了工作、生活,常常斗狠比怨,电视里各种婆婆妈妈的劝架节目,新闻里各种自作聪明的蝇营狗苟,人们衣冠楚楚,名牌加身、头衔光鲜,你却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平静,却只感到他们焦躁成一团。
藏民们有不一样对灵魂的看法。扎扎的父亲盖房子,发生意外,导致工人受伤死亡,为了赔付医药费,他背上了20多万债务,他一直在追问“老天有时候是不是不公平,我的爷爷什么坏事没做过,我的父亲也没做过坏事,我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
他遇到坏事,先想想是不是自己做过坏事?如何救赎自己。而不是埋怨他人的不公。
这是一个完全内倾的活法,也不是我们惯常的思维方式。他们不是不懂人间的事,而是不再计较、不再追究,把别人想得更好一些,愿意理解到对方的立场,选择承担自己的责任。看起来傻傻的,其实是选择了心的安宁。
命好的那个做了喇嘛
命不好我走向远方
影片中有两个场景,震撼人心。
一个是在高高的大山风口,一大片彩色的经幡随风舞动,朝圣者们把彩色的纸片扔向天空,那是电影中最色彩斑斓的一个画面。这群艰难匍匐的、黑乎乎到看不清嘴脸的人,过着微不足道、艰难求生的生活,却把最美丽的色彩都撒向了天空和信仰。这是他们的价值选择。
另一幕是在米拉山口,朝圣者们拖着沉重的车厢,往上爬坡,过了这个山口,马上就要到拉萨了。一群人欢乐地、也是给自己鼓着劲,唱起了藏地歌谣:
“我一步一步向山上走,雪一片一片往下落。
我一步一步向山上走,雪一片一片往下落。
在雪花与我约定好的地方,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们都有同一个母亲,但是命运却不一样。
命好的那个做了喇嘛,命不好我走向远方……”
在藏民看来,只有安放过内心才是幸福的人生。
想起马斯洛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那是一项罕见的、难以达成的心理成就。”
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一刻,人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好像是一种回归,一种照见。因为我们的内心像孙悟空一样有七十二变的心猿意马,如果用自己肉身的易变去承担困惑、挣扎,走向恒定,不是了不起的成就是什么?
影片的最后,杨培爷爷死在了朝圣的路上。一群人安葬了爷爷,又再上路。雪白的圣山底下,他们渺小而虔诚地匍匐,又再起来,匍匐,又再起来。画面久久定格在遥远雪山之间,直到灯光亮起,
电影《冈仁波齐》的英文名字是“paths of the soul”,它告诉人们,真正的勇气不是走向远方,而是回来,有勇气面对内心如旷野般荒芜的质朴,选择做好那件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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